我该怎样爱你，如黑夜里的亲吻，无光的眼睛。我不敢伸手向你，是害怕你会伸臂接住我的手，称颂我的眼睛。
巴基第一次心动~~
四十一
周三终于等来期盼已久的美术课，Steve简直坐不住。绘画老师是新来的Gladstone先生，有一头过长的金棕色鬈发，长相十分文秀，传统的双排棕色西服衬得他谦和尔雅，他和整个喧闹杂乱的学校格格不入，学生们有些期待又有些躁动。Gladstone先生开课前说：“我不要求你们学到多少绘画技巧，只希望你们能够发现生活中显而易见的美，能够在某一刻为所见的事物发生感动，赞叹生活和自然，那就是你们学这门课最大的意义。”
Steve捏住铅笔，纸上是画了两个小时的肖像，他心里一动。
“Gladstone先生，”下课后他拿着画本鼓起勇气上前，“您能帮我看看吗？”
四十二
Bobby没想到能遇到Steve这样的孩子，没有任何绘画根基，仅凭成年累月的观察和描绘，就能有高级素描的样子。阴影和光线都算合理，轮廓较为粗糙，但线条精准，勾勒细密，事物形像栩栩如生，这该是专业素描两年才有的成就。这是个自学成才的孩子！虽然没有达芬奇那样的惊世天赋，但也是个不同寻常聪慧坚毅的孩子。他决定私下对这个孩子倾囊相授，说不定他也能成为一名画家！
他翻完整个画本，指着最后一页，一个陌生男孩坏笑的画面，顽皮和天真尽显眼底，同一个张面孔占据了大半本：“这是谁？”
金发男孩刚消退的红晕又上来了，真是个容易害羞的孩子，耳朵都不知不觉烧红了：“这是Bucky，我最好的朋友。”
他低着头，口气里却是含蓄的骄傲和喜爱，仿佛只念到这个名字就有无尽的欢喜从灵魂涌出，明明是珍宝却又极力收敛，像是怕被觊觎还是生性内敛。Bobby手指一动，不动声色地淡笑颔首，和Steve约好了每个周末的练习，不意外瞥见放学空荡的走廊上有一个等待的男孩张望窗户，与画本上如出一辙的英俊可爱。
“你的好朋友知道吗？”小脑袋摇了摇，画了别人四五十张还没让人知道？竟然都是记忆素描！他几乎要爆发出赞叹：“你可以拿给他看了，他看见一定会高兴的，你可以请他做模特了。”
目送Steve兴奋激动地和门外的Bucky会合回家，他压下的轻叹回荡在教室里，甚至有些过响，梧桐叶簌簌凋落在碧蓝的晴空，秋天来了。
有些事，他希望那孩子知道，又希望他永远也不要知道。
四十三
“Bucky……”
“怎么？”他故意懒洋洋地拖长音调，同时把交叠的双腿慢慢放平。
“你能不能不要动？才过了不到五分钟！”Steve生气咬着嘴唇，脸颊和它一样鲜红，他才不会说他可喜欢这小子发脾气的样子了，格外生机勃勃，异于平常的温柔纵容，让他更像这个年龄的孩子。
Bucky又做了个鬼脸，直到Steve无奈地停笔望着他，才大笑着揉揉脸恢复表情和姿势，一边凝视他的专属画家。
Steve坐在对面，窗帘正好遮住所有光线，只有淡淡的灰暗。蓝格子衬衫的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顶端，天气变凉要注意保暖了，动笔的右手挽着半截袖子，暗金色的头发如命运女神纺织的金线，蝶翼般密长的阴影在蓝绿色的光芒里闪现，认真的时候总是抿紧薄唇，玫瑰的花瓣皱出动人的褶皱。
比起旁观绘画的人，他才更应该作为令人惊叹的对象进入纸张。
怎么会有人在阴暗处，反而生光？仿佛他会发光，他就是光。他甚至不需要笑，只需要看世界一眼。
他的眼眸是亿万年前的永恒星辰。
他甚至不能接受那道亿万光年的光芒。
Bucky忽然扭头朝向窗外，直觉不愿回头。
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，但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，在保护自己方面从没出过错。
就像他享受在这一动不动雕塑般安静的一分一秒，胜过校棒球队的激情竞赛，胜过和娇俏可爱女孩子的约会，胜过弟弟妹妹的陪伴，胜过一切时光，却不用知道为什么。
相信结果和过程，不需追溯起因理由。
“这分明不像我。”一个钟头后Bucky拿着素描大叫，他是侧坐在画室窗台的姿势，画像的人却是正面，目光深邃久远，神色严肃地空茫，他可不记得自己有摆出这样的表情，太奇怪了！好像在寻找什么，又什么也没找到，“你怎么会把我画成这样？这么阴沉！”
“这就是当时绘画的一种感觉！”Steve不甘心嘟囔，又有些不开心地朝朝窗外，“今天是阴天，所以也影响整幅画的基调。你不喜欢就还给我吧……”
他连忙举高手臂，开玩笑！好不容易才答应给他一副画像的！那些素描虽然画的都是他可不是他的，他没法收藏把玩带回家天天看的！
“给了我就是我的了！哪有送人礼物收回去的道理！Stevie~~”
出乎意料，伙伴只是垂眼克制地捏了捏手：“这不适合你，Bucky，我就是怕你不喜欢。这不够好，你值得更好的。”
他的心像一下子被欢乐的气泡吹鼓，温暖和喜悦满溢而出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美妙无比。阴沉未雨的天气是好的，铅笔的木脂香和铅灰的味道是好的，素白细瘦的指尖是好的，耳边是寂静蔓延到极致的喧嚣，只能再看那片蓝绿色星海一遍。他捏捏伙伴红透的可爱耳朵，从下一秒开始习以为常：“这已经够好了，Pal。”
他一直拥有最好的。
四十四
发现真相的瞬间只能选择无视。
惟有不见，才能更触及真实。
毕竟没有人能接近太阳，谁也不愿做天真愚蠢的伊卡洛斯。
很多年后James Buchanan Barnes才知道自己错过什么，或者他从不曾清楚知道。
就像很多伸手摘星的凡人，明明珍宝在前触手可及一步之遥，却会下意识放弃。
Bucky最喜欢的歌手是列侬，最喜欢的颜色是金色，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，没有表露分毫，深深藏在心底。那样就离心最近，离尘世最远。
面对最珍爱想要的东西，人们反而会望而却步地害怕，始终不敢向前，生怕得到就会毁灭，于是咫尺之间，相互守望，永不达到。
只要不去想，不感应，不知道，就永远不会得到，也永远不会失去。甚至永远不会有伤害，所有都是恰到好处。
保护了每个人。
四十五
Steve和他，是最好的朋友、兄弟、家人。一生都是。
四十六
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悲剧。
一种是得不到想要的，另一种，是得到了。
——奥斯卡 王尔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