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好和断交……
史蒂夫一直努力克制远离，改变放弃，一切又前功尽弃，就像奔向天边的赛跑，终点在眼前，却永远达不到，他想停想改变，却不能够。暗恋啊……
七十五
Peter在他的陪伴下越来越开朗，Steve就知道他是个善良的孩子，只是受不了周围人的仇视于是就顺应他们变成他们口中的人，那样更简单好过些。他对自己的国家感情很复杂，他是德国人，但他也知道一战时期德国的不义，他在美国，但他又不被美国接纳。他像是两个国家都排斥的无国之人，有国籍还不如没国籍。
但情况越来越好了，Peter开始主动接近班上同学，出乎意料大受女孩的关注和喜爱，有越来越多的人和他交流，Steve相信他会慢慢融入这个学校，这个国家，改变人们的观点，让他们都能接纳他。
“热爱这个国家不代表要热爱政府，”最后一次陪Peter放学回家，Steve努力阐述自己的观点，“就像我爱我的国家，可我真讨厌胡佛政府，很多人都被迫失业破产，想不开的甚至跳楼。”
Peter低声道：“我妈妈已经失业了，现在还没找到工作。”
“你是德国人，你当然可以爱你的国家。但你的国家政府做错了事，你也要承认。那不代表你就不爱它了，或者它不值得你爱了。国家是属于每个人民的，而不是政府的。至于战争，那是发动者的错，士兵只是遵循命令。”
Peter停步笑着看他：“好了我知道了，我懂你的意思。我不会变成你阻止的那个样子，我知道该怎么做。你太严肃了伙计，你应该多笑笑。”
德国少年友好地往他肩上捶了一拳告别，Steve却想起某个力道熟悉的少年，一时间眼眶酸涩，他皱眉捂了下眼睛，怎么也勾不出弯唇的弧度。
回家路上却遭遇了重来的伏击，只不过人数更多。
“看！就是那个人！那个帮助德国佬的叛国贼！”
“呸！叛徒！”
“真是我们美利坚合众国的耻辱！”
Steve皱眉想要解释，又觉得对当前的形势无用，握拳想要绕过他们。他不是怕打架，但也不会惹不必要的麻烦。
“嘿！别走啊！被说穿就想要逃跑，没那么容易！”
“连你的小基佬男友都抛弃你了，他也不愿意在你这个卖国贼身边。”
Steve顿时觉得全身血液都往脸上冲，愤怒地甚至浑身一颤：“收回那句话！”
“哦，说中了！你恼羞成怒了吧，你的小男友不要你，你就去讨好德国人！还是你和德国佬在一起所以……嗷！”
Steve出其不意地砸在对方的鼻子上，感觉前几天被踩的手还是隐隐作痛，但好歹他闭嘴了。
这是一场敌强我弱的战斗，尤其对方还有一根棒球棍，即使对方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受了点伤，Steve还是被打倒在地，蜷着身体大口呼吸，喉咙鼻子里都是铁锈的味道，全身没有一处不是在发热发疼，他很想再爬起来，可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“我们要怎么收拾这个家伙？”
“扔在这里吧！”
“干脆让我再给他一记！”
“这个……不好吧，要出事吧。”
“怕什么，反正是个叛国贼，我来！”
Steve只听得一阵呼呼风声，等待背后的闷棍袭击，却听到一阵惊呼和一声闷哼，随即身上重压下一个胆战心惊的身影。
他努力侧身让压在身上的人翻下来，见到的瞬间觉得呼吸都没必要了。
七十六
Bucky醒来时看到雪白的天花板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恐慌感，直到见到埋在床边的金色脑袋。
他一下觉得安心满意，他有多久没见到这小子了？当然，每天蹲守在他家附近偷看不算，现在这么近距离接触才是。幸好今天他觉得这小子这么迟没回来不寻常赶紧循学校路线找人，不然的话……
看来他是在医院了，他是怎么到医院的？他记得好像只来得及冲上去帮Steve挡了木棍的一击，Bucky伸手摸摸自己的头，被白绷带缠了一圈，摇了摇还有点晕眩和疼痛，但整体还好，连输液都没有。
Bucky瞅一眼埋头睡得正熟的少年，蹑手蹑脚地爬下床，顺便将被子半卷起来盖人身上。
“James，你醒了？”值班医生招呼，“检查一下，唔，看起来恢复不错，今天就可以出院了。”
Bucky摸摸头：“我怎么了？我怎么来到医院的？我一点也不记得了。”
医生把他头上的绷带一圈圈解下来：“昨天……”
“昨天？”Bucky瞪大了眼。
“是啊，你是昨天下午送来的，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，”医生善意地笑笑，“你是被你的朋友送来的，真是吃惊他这么瘦小怎么一路把你背过来的，不可思议。你是被重物袭击导致的轻微脑震荡，你的身体素质很好，没什么大碍，只是以后可能会有头痛、干呕的后遗症，尽量避免不要再被打击到脑袋。一日三餐要更多营养，你的父母昨天来过我都嘱咐过他们了，有你的朋友守着他们就被劝回去了。你还真是有个不错的朋友啊，虽然他总说你受伤是他的错。”
“胡说！”Bucky义正言辞。
医生莞尔：“你的父母和我也这么觉得。”
Bucky回到病房的时候Steve还没醒来，据说他一直守在床边不肯离开回家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，真是个十足的小笨蛋！
Bucky正要小心翼翼爬回床上，埋头的Steve忽然抬头：“Bucky！”
他一个软脚差点跌地上，Steve疯狂转身瞪着他，表情十分惊恐，像是掉入一个噩梦，一双眼睛竟是猩红，Bucky心里一痛，本来想装和真存在的一些委屈顿时烟消云散。
他从没见过Steve这样失措害怕的眼神，从他们认识起Steve一直是英勇坚强的，理智独立的，即使是在多次将要带走他的疾病前也没有这样的神情。他从不害怕，不畏惧黑暗、邪恶甚至死亡，再多的恶意也没有污染打倒他，在精神上他真正比Bucky强大。而他现在的样子像是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，随时就要掉下去，眼底皆是破碎。
Bucky觉得心里那么难过，他第一次发觉自己有让人心碎的能力，而那个人的心碎也毁灭着自己的心，他轻声道：“嘿，Steve。”
金发少年死攥着被子盯着他，仿佛他是世界的惟一存在，眼眶红如血海，却始终没有一滴眼泪。Steve哽了哽嗓子才开口，崩溃如喷泉般迸发的感情一点点强行克制按压下去：“……你没事了。”
他们之间，一步之遥，而守了将近一天一夜的少年终究是没能靠近他。Bucky想要碰触他，Steve却后退一步冲出病房：“我去通知你父母，他们一定等这个消息迫不及待了。”
Bucky望着空荡荡的病房，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怅然若失。他和Steve应该已经和好了，他们那么接近，可他却觉得那一瞬比冷战时还远。
七十七
“那些是学校里的人，在警察局拘留一天就被放了，毕竟也没犯什么大错。”Steve忽略自己在警局里轻描淡写的解释，所以肇事的人才轻易脱罪。他不是原谅他们，他只是觉得有改好的机会，况且他们主要针对的是自己和Peter，而不是Bucky。真要怪罪，自己才是最大的罪人。
而且那也只是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同学，他们还有改好的机会。只是拘留一天对于从没进过警局的男孩来说已经够有警诫作用了，他们在警局的时候都沉默不语，对所有事供认不讳，甚至都扭头不看他，仿佛Steve脸上的淤青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困扰。他们也再没说过“德国佬”什么事，Steve希望他们应该不会再找Peter的麻烦了。
“对不起，Steve，这都是我的错。”德国少年歉疚地望着他。
Steve叹气：“不用，我不会再管你的事了，你不再是我的朋友了。”
Peter惊愕：“为什么？”
Steve淡然：“我只有一个朋友。”
Bucky不喜欢的人，自然不会是他的朋友。
何况他让Bucky受伤了。
Steve甚至有那么一刻想离开Bucky，因为他才是害Bucky受伤的罪魁祸首。可他做不到，他现在连视线离开Bucky一会都受不了。
Steve愿意为正义和自由付出一切，可从来不知道要花出这么大的代价。而那些代价，是他不愿意付出的。
七十八
“Steve，你知道我不是那样想的，对吧？”坐在讲台上的棕发少年悠闲地晃腿撇嘴，“我才不管那个德国小子，他关我什么事？只是他身边有危险，我不愿意让你卷进去。”
金发少年不搭话，头也不抬地涂抹颜料。
“我就知道都是白搭，你只要看不过就会插手，才不管是什么事。”细细碎碎的嘀咕飘荡，“只是那个家伙怎么和你断绝关系了啊？他脑子进水了么？怎么会这么蠢……”
“Bucky……”Steve无奈打断，他快不能专心了。
“他为什么、他竟然、他凭什么这么对你？！他怎么敢？你有多好，他竟然不愿意和你做朋友……”
Steve故意把颜料盒重重放下。
“唉呦，我头疼！”Bucky立马抱头。
Steve明知他是装的，钴蓝色的蓝眼睛里满是狡黠，他还是忍不住叹口气，放下画作走上去，两手按上那颗脑袋的太阳穴轻揉：“好点了吗？”
棕发少年懒散点头，仰起的大脸都是满足。
Bucky看着他，认真的眼眸是湖泊倒映下的天空：“Steve，你是最好的，他看不到你的闪光点是他的损失，没有人会不愿意和你做朋友的。”
“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支持你，Pal。”
Steve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几乎全校女生都愿意围在操场上为打棒球的Bucky Barnes欢呼倾心，后者只会不耐烦地跟他抱怨。没有人会不爱这样纯粹明亮的眼睛和它背后美好的一切。
一个人拥有了最好的，就不再奢求更多，他不是贪心的人，向来知道怎样是对自己对所有人最合适。
他一直知道Bucky什么错也没有，是他倔得犯傻。
Steve扭头微笑：“不是他拒绝了我，是我拒绝了他。”
Bucky挑了挑眉：“为什么？”
“我一直和他争论印象派和古典派哪个更好，”Steve摊手，“他一个古典主义的人竟然还同时欣赏现实主义和野兽主义，我真是受够了他那套激情主义理论了。”
Bucky放声大笑，腿不小心磕到桌子，Steve一边嘲笑数落朋友的不小心，一边暗暗指责教室的桌椅怎么摆放那么不规律不协调。
最后灿烂的晚霞一寸寸燃烧在窗户上，艳丽绯紫的光明是所有画家倾尽毕生想达到而不能够的变化。
但永远在追逐。
他以为遗忘掩埋的心动，再次气势汹汹卷土重来，而且再也没有办法假装遏止。
而他终于甘愿。